丫鬟的话到现在仍没有说完,她刚才的一番话只是控诉张辰的罪行,此时此刻才算到了正题,“夫人的性格向来如此,自打您走后,就一心念着王爷,还常常拘束我们,说如今王爷出去做事,我们这些在家里受了庇荫才能过上好日子的,千万不能给王爷带来麻烦,只有府上太平了,王爷在外面才能安心。就在刚刚,知道王爷回来以后,夫人一直问我们今日穿着算不算得体,模样又会不会丢了王爷的脸面,我知道,夫人也一定不肯让我们说她受了的委屈,毕竟她一心念着王爷,宁愿自己受一点儿委屈倒也没什么,劳烦了王爷才是大事,可我们这些下人看得明白,王爷您做事有规矩,不管什么事情都肯定问个究竟,和我们这些下人都有商有量,一定也不会看着夫人受了委屈,说起来,我一个下人,本来也不应该说主子的不是,三姑爷的身份毕竟是尊贵的,但奴婢实在是看不过眼了。不管怎么样,一切都是婢子的主意,您如果要怪罪,千万别怪罪夫人。”
她的话说到这儿,身后的主子忽然上前一步,“别说了!”
那位一直没出声的夫人终于‘挺身而出’,也跪了下来,“王爷,是这婢子不懂事,您切莫怪罪,至于刚才她说的那些,唉,您就当不曾听到过,总而言之,就都是妾身的错,是这婢子护主心切,她跟了我许多年,就像您说过的,下人维护主子,如果真有冒犯的时候,这也算不上什么饶不得的事情,妾身回去以后,一定严加管教。”
这番话说得比方才丫鬟更漂亮几分,如果真是在这短暂时间里想到的,张辰都得替她们鼓掌。
事实是,自从那一日这位夫人在张辰身上吃了亏,又发现张辰的身份好像也不一般以后,就已经开始琢磨这件事。
她自认为对王爷还算熟悉,虽然一年到头同床共枕的次数屈指可数,但这么多年的交情,就算是朋友也了解大致性情,因此,这番说辞似乎还是有不少漏洞,可也无伤大雅,甚至是故意卖的破绽,让王爷觉得这一切都是一时兴起,不是图谋已久,毕竟王爷最不喜欢的就是阴谋诡计。
两个人的长篇大论至此结束,期间最中心的几人都没什么太大的反应,最多是王妃皱了皱眉头。
谁都瞧出来这是在演双簧,并且毫不高明,但是,如果张辰真的只是赘婿,如果张辰真的和邪魔挂钩,这正是最管用的法子。
王爷看向张辰,没什么神色,让人瞧不出他的想法,“有什么想说的吗?”
张辰想了想,道:“承剑司测过,我和邪魔没关系。”
王爷点了点头,不再去看地上跪着的两个人,起身向厅外走去,“和我去后院走一走。”
张辰起了身,在满堂的注视下,在那些惊疑或愤恨的目光下走了出去。
二人渐行渐远。
前厅众人还没有明白王爷的态度和意思,有人以为王爷是要单独找张辰问话,只有王妃随后的声音在前厅回荡,“把这婢子拖出去,杖杀。”
众人惊愕,但两侧的下人已经动了手。
于是整个前厅都响起惨嚎求饶,“王妃饶命!王妃饶命!夫人!夫人救我!夫人!”
婢女已失了禁,在地面拖出常常的痕迹,而她的主子似乎也傻了,只低头看着地面,不能做声。
婢女见状,心下顿时明白了自家主子的情况,在极端的恐惧中,就连声音也好似被撕碎了的破落,“夫人你说句话!夫人!这一切都是夫人的主意!全是夫人的主意!夫人你说了保我平安无事!”
夫人其实不只保证了她平安无事,还给了许多好处,只是现在她已全都忘记自己是怎么为了这些好处去指证张辰。
那位夫人此时已经说不出话来,身子也在抖动,她知道自己性命不会有事,因为她出身世家,虽说现如今世家不比百年前的强大,但也不是能随便得罪的,哪怕是恭王府。
但她知道,往后自己在王府的日子不怎么好过了。
王妃心下则在冷笑:这妾实在愚蠢,进王府的门少数也有三年,直至今日竟还不明白,王府最大的规矩,就是谨言慎行,任何可能让王爷不痛快的话都不要去说。
王妃其实是一个很有自知之明的人,她最大的聪明之处在于,因为知道自己并不怎么聪明,所以从不自作聪明。
今日借着这小小的插曲,倒让她看明白了一件事,王爷对那个赘婿的重视,实则超出所有人的预期。
她心里再一次开始盘算该如何和张辰修复关系。
后院儿。
老马正孤孤单单啃那些老王爷平时最喜欢的珍稀花草,发泄刚才老王爷在众人面前呵斥它的怨气,心想你自己管不好家里的事情,我瞧着有意思,还不肯让马笑了,你管的事情未免太宽,你如果真有本事,怎么不去管管皇上?
它心里正这么想,身后传来老王爷的声音,“孽畜!你吃的那是老子养了三十多年的虫草!”
老马浑身一个激灵,闪电似的窜了出去,直奔院外,这才回头,冲着刚进院子的老王爷和张辰龇牙咧嘴,“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——”
笑声好像几十只鸭子求偶。